满池娇|01 梦游

周柯宇把马在马厩里拴好。那白马贼大,粗壮的脖子上热气往外迸,呼哧带喘地拉风箱,像下一刻就要把肺给喘破了。被他拍了拍抚下暑气。 正是入伏,蝉叫如绝响,在溽夏的空气里织一张绵密密的网。 他经过前院回房,想借道儿瞅一瞅前两日种下的海棠。 葱叶掩着宅门,柔和的青色里,大门洞开,红檐青瓦下停了台马车。车门一开,里面蹦蹦跳跳地下来一个人,穿着短裤,白色的袜口拉到小腿中间,考究的小皮鞋。 一截白得发亮的腿。 张嘉元,他老同学。旅德游学时认识的。 周柯宇眼睛一亮,冲上去待要打招呼,撞进一人冷视里,抬头一看,他家糟老头子竟立在门旁迎接。他马靴立即打了滑,大气不太敢出,在门口规矩地站住了。 张嘉元也并不看他,好似认不出了也似。 周柯宇闷如一只纸扎的灯,亦步亦趋地飘着,跟着俩人进了屋。那一老一小还在寒暄,听得周柯宇耳朵轰鸣,只剥出大概是些婚礼、择日、家里、宽心之类的字眼儿。 老头儿良久转过来,冲着他说,这是你新老师,教——教骑马的。你们一起多学习,多交流。 他听见管家在旁侧里,没忍住发出一声笑,又赶紧拿白手套遮着嘴。 但是——老头子煞有介事地指点:要放尊重。要当长辈看待。不该问的事,别多问。不该摸的地方,不许摸。 管家吃吃地笑起来,跟着他的主人家转出门去。张嘉元始终低眉顺眼,态度十足温良恭谦,不时还殷勤地添上“是”。 接着周柯宇听见中庭里遥遥传来老头子肆意的大笑,漫出天井。

周柯宇黑色的眼珠子总像鹿,当那双眸子落在张嘉元身上的时候,目光并无坚定,睫毛也在抖。 他听不懂。张嘉元清楚。这个被家里拿蜜喂大的小少爷在这些方面从来不像个伶俐的,否则不会在德国几个月来瞧不出一丝他对他感情的端倪。 ——他喜欢他。 是留洋时两只家境优渥的小狗,在洋鬼子的蔑声里相互舔舐相拥取暖的喜欢。 现在不喜欢了。 是周家八姨太,在不啻于海外的群狼环伺中对周家幺子不敢也不配有的喜欢。

因而周柯宇拿眼睛去瞅张嘉元的时候,被他缓慢地抬起眼睛,拿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冷硬刺过来。 是把剑,不把目标捅个对穿,便自己折在血肉里。

周柯宇知道自己在做梦。 可他就是上了钩,直直地往迷雾里走。 他穿着一身盛装舞步马术服,踩着白色的球鞋,被湿气氤氲的绿地吞没。一脚踩下去甚至濡出汁水,乳白的,翻白沫。 他转过一道弯,眼前是个庄园,欧式复古的建筑,花园里一座亭子,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。 越是走近,越是空气里浸透淫味儿。

——他看见张嘉元在那喝茶。 他甚至记得喝的是红茶,接着茶壶就被打翻了,男孩猛然站起身来,着急地将茶水从缎面的裙摆上抖下。 裙摆被撩高了才看见白色的丝袜,透着色情的肉色。细伶伶的两条腿,不停地跺脚或小蹦起来。像是被滚热的茶烫了,他干脆将粘连繁复的衣服往下脱。 先是肩膀,薄薄的两耸,而后是鼓起的肩胛,利如两座帆。茶水顺着他的动作一寸一丝一缕滚落,漫过粉红的乳头又落下,流经小腹和肚脐。 而后发现水似乎不仅仅是从茶壶流下来了。梦里的男孩踞在银色铁艺的餐椅上,抬高了一条腿。 液体从他的双腿之间汩汩流出,仿佛不会止息。 周柯宇走上前。 他穿着纯白的裤子,将下身的线条巨细无遗地勒出来。 张嘉元抬眼,可怜兮兮地看着他。嘴里却不说话,过了会唇开始温吞地张合。 好多水呀。他好像在说。帮帮我,我不想干死。 撩着裙摆,很可怜地扁下嘴来,用上目线瞅着他。 于是周柯宇拿起桌上的金属瓶塞。触手极冰,如横亘万年的冰川。周柯宇将它一点一点插进张嘉元的穴口。 他被冰得厉害,可水儿到底算是止住了,修长的臂攀着周柯宇的上身,一边被插入,一边难耐地用手指攥紧。 终于被冰得养着颈子,半躺着抽搐起来。张嘉元的脚趾甲钩破了白色丝袜,一双腿环在周柯宇腰上,受不住地绷紧了脚尖。 锥型的酒塞已经完全进入了张嘉元的身体,留一个雕琢精美的狮鹫全身像在体外,展翅欲飞。 被粉色的肉襞瑟缩一下,又栓得紧紧地。

晌夜,周柯宇从床上惊醒。 春梦被他作出了噩梦方醒的姿态。汗将鬓发透湿了一半,三魂在屋外盲目游离,而听觉在此刻变得极其锋利,仿佛能听见后院造景上盆栽的叶儿拂过假山,藻井里兜着满月的影子,廊下灯笼里红烛在自燃,发着噼啪声落下滴来。 ——他听见隐隐约约的哼声。

他家老头子在家的时候,周柯宇几乎没有睡踏实过。 上次操死了五姨太,再上次是审人,把不知道哪抓来的吊在柴房里抽了一夜。 白天也好不到哪去,几次被人拿着棍子冲到门口,喊一堆家丁出去堵门打架,他在房间里听着撞门声温书,又听见大太太抖着手却流利熟稔地给警署打电话。 几乎是梦魇一样的存在。 但他又不敢反抗。 若非给警署打完电话后,铃声再响已经是市长来电致歉,若非死过这么多次人,不论这宅院内还是宅院外都悄无声息,他兴许还能鼓起一些反抗的勇气。 很可惜,周柯宇贵为幺子,就在生生吞咽下叛逆期后完成了长大成人的使命。

喘息声还在继续,绵密的,在这暑热不减的夜晚一浪层叠着一浪,将周柯宇吞没。 他下床推门,往他父亲的房间走。 今天遭殃的,又是哪个姨太太呢? 周柯宇绕过最后一个弯前突然一悸,心脏被只手拎起来,步子也一顿。 他没多想。 家主的房门严丝合缝,偏生有一隙,一点暖灯透出来。 始终牵动着他的声音就出自那门里。 周柯宇让那梦搅得头昏,他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熊心豹子胆,屏住呼吸靠近了门缝,向内窥探。 缝隙里能看见晃动的肉影,有人在床上喘,声音又惊又怕,里面扎着难以名状的娇。好像总是在慌张之中被顶上高潮,哪怕声音的主人好似是不愿的,违抗的。 经常三两下动辄喊得收不住了,又是呜呜的声音,像摇尾乞怜的小狗。让人想象是委屈地咬住了嘴唇低下脸来,连柔软的耳朵都耷拉。 呜咽声含着没多久,又受不了地哭出来。 喘的节奏时快时慢,常有出气没进气似的。接着一阵安静,没有呻吟声,却好像人在捶着或者脚跺在床上,频率快得窒息,更像是下意识的痉挛。 接着有人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,缓慢绵长地喘。

这喘息莫名让周柯宇觉得熟悉。 他立在门口忖了半天,没有结果。却突然觉得手疼,张开手心一看,才发现修建齐整的指甲已经在掌心扎出月牙。 周柯宇低头看了眼,他硬了。 接着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扉上。 ——如此说来,这位在门内难以自抑的姨太太,声音与张嘉元还有些许相似。 周柯宇念及此,突然像是被自己吓着了,一怔。惊得像只兔子跳起来,后退了半步。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,落荒而逃。

自然错过了穿马褂的管家,咬着烟斗从旁边的厢房转出来,迈着方步先是走到廊边,不紧不慢,把烟丝往园子里磕了磕。 再听着房里又急促起来的喘息,这才笑盈盈地踱到门前,一把拉开家主的大门。 行嘞。他笑着对房内,冲着床上的人说——小少爷来过了,您拿出来吧。 张嘉元浑身赤裸通红倒在床褥上,被整个前半夜都硬吃在穴里的玩具搅得上下无一丝力。 他用胳膊肘反手撑住身子,才勉力撑起上身来。透红着眼睛死死盯了管家半晌,见人没有离开的意思。他咬住后槽牙,太阳穴青筋绷起,伸出手,一颗一颗,拉出了身体里的串珠。